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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岁那年,我的有间歇性精神病的母亲,在父亲解开衣服想要亲近的时候发了病,并失手杀了他,我的整个童年也随着从父亲身体流淌出来的血凝固下去。好心的亲戚把我接到家里,从此,开始寄居在这个巷子深处的屋檐下。 青春期的我,继承了母亲脸上所有的优点,白皙的皮肤,黑色的眼睛,温润的唇……在细瘦的身体上现出少年清新的轮廓。但我却不像那群整天无忧无虑的半大小子一样开朗活泼,我始终是孤独沉寂。我不喜欢喧闹,不喜欢外边强烈的太阳光线,只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,穿着棉布白衬衣,赤脚靠在窗台上,自闭地捧一部潮湿氤氲的小说看。 17岁那年的夏天,我发现了对面有个美艳绝伦的身影。那是一个俊美男子,一个有着女人般窈窕身姿的男子,但我还是觉得他美丽极至。他穿一身黑,黑色的喇叭状蕾丝袖口的紧身上衣,长长的黑色宽腿裤子,黑色舞鞋。那时候,他正在对面楼上的房间里,背对着我,脚尖立起,双手柔软交叉在手顶,头扭向一边,凝神专注,摆着一个准备的舞蹈姿态。我被他深深的吸引了,赶忙拉上了窗帘,躲在后边,睁大了眼睛看着他。我真怕,怕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会发现对面有一个懵懂的男孩在吃吃地偷窥。 大概是音乐响起来了,他忽地打开交叉着的手臂,平放在肩膀两侧,手指微微翘起两朵兰花,身体缓慢扭动,一只腿坐半蹲状,另一只脚在地板上来回划着。大概,音乐慢慢快了起来,他的动作也又慢而快,他极其投入的完成每一个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舞蹈动作。他的体态怎么可以那么完美,完美的像个女人。他的身体的摆动,臀部的一提一收,手臂的柔软程度,都无可厚非的是个天才的舞者。 时而,他的两只手会打开状,紧贴着自己的臀部,缓慢的来回扭动着,那动作,妩媚性感,非常撩人。我迷恋上了对面那个黑色背影的绝美舞者,迷恋上了他那让人无法言表的让人几乎窒息的肢体语言。 ###NextPage### 二 晚上,我开始做梦,青春期的躁动与舞者的背影相互缠绕在我潮湿的春梦里,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也渐渐软滑起来,被一朵云彩托着,全身绵软而轻飘。 黑暗中,我试探性地伸展着自己的双臂,手指也微微翘起一朵兰花,我努力回忆着他的样子,像他那样,摇摆着臀,扭动着腰肢,双手紧贴身体,自下而上。我摸到了自己的平坦的腹部,还有刚刚开始发育的胸,摸到了自己的锁骨,脖子,细细的脖子,当我的双手托起我瘦削的脸旁时,我像托起了自己孤单的灵魂般。 外边下着很冷的雨,我躲在房间里轻轻掀开窗帘一角,把头伸在蒙着模糊水汽的玻璃上,痴迷地看着对面的房子,希望那个舞者的背影出现。我终于看到了他,依然是黑色的喇叭口紧身上衣,黑色的宽大的裤子,他的旁边却多了一人。隔着模糊的水汽,那应该是个男人,一个长头发,身体有些臃肿的老男人。他拉着他跳起舞来,他一抬手,一转身,即使不是舞蹈的姿态,一个简单的动作,被他做出来也是那么灵动美妙。反而是那个男人,臃肿的老男人,动作迟缓木讷,一点也合不上节拍。雨似乎越下越大了,我在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,在地板上挪动着脚步,直至他的黑色衣服褪去,露出暗黄色的皮肤,他朝他的身体压了下去,一只手慢慢解开了他的宽大的黑色的裤子,瘦削的腿呈现出若隐若线的曲线,最后,他们完全卷在一起,像一只球,在地板上滚来滚去。雨越下越大了,最后,我的泪水和窗外的雨水完全模糊在一起了,我什么也看不见。 我的身体里蛰伏着一种躁动。我萌发出一个大胆的念头,要去找他。 三 我低着头,手指不停扯着衣角,出现在对面的房间,吞吞吐吐地说,我喜欢跳舞,想和你学习舞蹈。在我的苦苦哀求下,他终于答应我的请求。 ###NextPage### 每个礼拜,都有三天时间他教我跳舞。我们从最基本的动作起,压腿,弯腰,拔筋,每一个动作他都耐心指导。我的悟性很好,很快就掌握了最基本的东西。慢慢,他开始教我一些舞蹈分动作。当你做好预备姿势开始起舞的时候,就必须全身心投入,舞蹈也是有灵魂的,只有当你融入自己的情绪,才能把舞蹈的内涵呈现出来,这是一个优秀舞者必须具备的。我把他的话,牢牢记在心上。 时常,他的手摸着我的身体,说,你不该这么干瘪的,应该健壮一些,舞者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。从那后,我开始发了疯的吃饭,大口大口咀嚼着往常那些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肥肉,一碗接一碗地喝着排骨汤,每天做大量的健身运动,感受着身体充血的饱满。亲戚对我这样过于突兀的变化,显然是忧虑的。我只盼望,自己的身体能很快成熟起来。 那是个没有预约的日子,盛夏里的莫名躁动让我不安。拉开窗帘,对面窗帘是紧紧关闭合的,我真想过去,哪怕和他说一句话也好。我做了一个很傻的举动,洗净了身子,穿上我最喜爱的白色底裤,带上红着脸从情趣商店买来的润滑液,我想,我想,他会接纳我的。 我敲开了他的房门。 开门的是个老男人。他穿着很考究,可惜这样好的面料下却是老态钟龙的身体。他斜着眼睛打量着我,显然他对我的青春含有嫉妒的成分,却显得那么不屑一顾。他的声音暗哑而又晦涩,你找谁?他开口问。我认得这个老男人,曾经从这个房间里出来,我一直尾随着他上了那辆黑色车子的男人。我说,你是谁? 我是谁?哈哈。老男人笑了,脖子往后一仰,露出几圈颈纹。出来,快出来,有个小男孩找你来了。他朝里间卧室喊着。 半晌,他走了出来,半裸着身子。脖子,肩膀,胸膛上满是被咬伤的唇印。老男人浪声浪笑着进了里间,我仰着头看着他,一言不语,想听他如何来应对我。他却只是伸出手捏了捏我的小鼻子,他似乎是想在我额头亲吻一下的,却被我一把推开。他又足足看了我三分钟,然后淡淡地说,你回去吧,明天再来找我,以后不要在没有规定的时间内来这里。 砰的一声,门紧紧关住了。我站在门外,鼻尖贴着冰凉的门板,整个人空荡了起来。 那晚,我撕碎了自己所有的衣服,在房间里狂吼起来,发了疯砸掉房间里所有东西,两条胳膊和手上,满是深一道浅一道划破的痕迹。亲戚和他老婆吓坏了,他们合力把我抱开,按倒在床上,甚至,拿绳子从背后反捆住了我的手。 半夜,一切全都平静下来。我被捆着,蜷缩在墙角,我的眼睛里没有眼泪,只有绝望。 ###NextPage### 四 我怀里装着一些零散的钞票,胳膊下夹一个塞满衣物的包,从亲戚家偷跑出来,准备往汽车客运站走,我要去找我的母亲。 在经过对面那座青砖小楼的时候,我仰头看见那扇半开的窗户,突的就心生起一个念头。以往的这个时候,本该是我的舞蹈课时间。 我缓步走上楼梯。门是开着的,他穿着黑色舞服,光脚坐在地板上抽烟。见我来了,他起身,准备去换上舞鞋。我说,不用了,我是来和你道别的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刚说出道别这两个字时,声音就哽咽起来。你还会回来上我的舞蹈课吗?他问道。不会了,永远不会了,哥哥!说着,我扑进他的怀里,一边失声痛哭起来,双手一边在他的背部摸索着。 显然,他是感觉到了我的,他抱起了我,如捧一只带泪的蝴蝶,把我抱进里间。我仰面躺在床上,任凭他附了过来,舌头一点一点舔干我的眼泪。他缓缓揭开我的扣子,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背部,两只手又游离到我的腰部,将我的双手举了起来,他身体里荷尔蒙的味道冲进空气中,在我的颈部擦出微热的火花。我紧紧闭上眼睛,享受着这汹涌的热潮冲击身体的感觉。这,不一直是我所向往的吗? 他的手指和舌头带领着我身体每个部分去体验前所未有的愉悦,一阵一阵的热潮,涌向我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涌去。我有些紧张,有些无所适从,但我是相信他的,我跟着他手指熟稔有力的爱抚,跟着他舌尖无可言表的兴奋快感,被不断抛起来,又被扔进几万米深的海底,半生半死。这其间,我撕心裂肺叫喊过,我抱紧了他抽搐过,疼痛过后,当他在我身体着陆,我深深嘘了一口气,幸福地睡了过去。 一切如梦幻般恍惚,我在刺目的阳光中我醒了过来。 穿好衣服,我心满意足地看着这房子的每一件物品,恨不得把这里的空气也统统带走。我寻他,与他道别,却久不见踪影。从里间到外间,从外间到里间,没有他,门还是反锁着的,显然,他没有出去。 不祥的预感越发清晰,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洗手间的门。他蜷缩在马桶边,混身打着哆嗦,似乎很冷很冷,我惊讶地看着他,天啊,你怎么了?他却并无回答我,只是一个劲儿打着哆嗦,而且越来越厉害,我过去抱紧了他,却被一把推开。他抓起洗漱台上一把梳子,使劲往胳膊上划,来回拉锯般,我看见有红色的印子顺着细密整齐的梳齿显了出来,有些地方,甚至开始流血。他抓狂了般,来回拉扯着。 ###NextPage### 我该怎么做,我该怎么做啊?我发了疯地摇着他。电话,电话。他一边继续折磨着自己,一边望着我苦苦哀求着。 我出去找到了他的手机,打开了电话薄,一个一个往下按着名字,给他看。终于,我找到了,焦哥,按到那个名字的时候,他拼命朝我点头。我按了发送键,嘀……嘀……,我不知道这个焦哥是什么人,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可以救他的人。还不等对方“喂”完,我朝那边喊着:他不行了,他不行了,你快来救救他吧。 15分钟后,焦哥出现。这个焦哥,正是我从曾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看见的,曾带着不屑目光看着我,曾开着黑色车子的老男人。他并不理睬我,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,给他。他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,扯开了袋子,极其熟练地把那白色粉末倒在洗漱台上,伸长了鼻子,狠狠吸着……我看着他,如同置身一座巨大阴冷的石窟,连刚从眼眶里出来的泪水都是凉凉的。 我没有想到,没有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,残不忍睹。我无法相信,那个最早以舞者的姿态魅惑了我身体渴望的男人,居然是个靠吸食毒品维持生命的人。 我的世界,就这么一下子空了下去。这场潮湿的春梦以我惊醒后的错愕而终止,我只有将其中的百般滋味深藏于心。 五 我放弃了单身寻找母亲的念头,把自己关在房门里,站在窗前,呆呆看着对面的窗户。一切,那么滑稽可笑,为什么,为什么在我的少男的第一夜后让我目睹了这样的事实? 对面的他,似乎是被那个老男人带走了,没有告别。当我再在某个时候来到他的房门前,只有一把冰凉的大铁锁了。 最终,亲戚还是把我送回到了母亲身边,在那幢四周开满了金黄色油菜花的小木屋里,母亲颤抖的双臂接纳了我残缺许久的心灵。 若干年后,那条小巷被城建部门拆掉了,建成了商品住宅楼。我和母亲也搬了进去。偶尔,还能从附近的老街坊们口里听到一个故事:曾经,在这条巷子里,住着一个很有天赋的跳舞的年轻男人,但他被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和白粉控制了,后来……后来就是我离开以后的故事了,在我的记忆里,没有与他有关的后来。
但是,他们怎么会想到,那个男人的故事也曾经氤氲地潜入了我年轻蓬勃的身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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